莊嚴肅穆的千年寺院,坐落在嵩山山腰,白天絡繹不絕的俠士信眾在夜晚也止住了登門的腳步,喃喃的誦經聲從屋內傳出,這是少林寺日復一日的景象,再過一個時辰,便到僧人們就寢的時間。
風高,夜黑,對某些人來說正適合幹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一身黑衣只露出一對銅鈴大眼,魁武的身材有兩個男人加起來那般大,有趣的是他雖然這副體格,輕功卻著實了得,沒有驚動任何人的入了少林寺院。
在他身後有六名和他同樣裝扮的黑衣人,一個個如燕般輕巧地掠走在屋簷,避開守在要道上的護寺僧,越往內裡走戒備越是森嚴,但這也表示他們越接近他們來尋的東西。
「大哥,前面的是圓塵、圓慧那兩個禿驢,恐怕是不能像剛才那樣偷過去。」
領頭的大漢習慣的摸了摸下巴上的鬍渣,道:「都到這兒了,不能放棄,除了六子跟我一起進去,其他人一起制住那兩個禿驢,記住,不要被人認出我們。」
「是。」
大漢一個招手,五條人影飛掠而出,為了方便行動五人身上都沒有帶兵器,五雙肉掌擊出。
然而面對五位江湖好手的突襲,圓塵、圓慧兩名僧人只是站在原地,雙手合十,誦了聲阿彌陀佛,沒有一絲想要抵抗的跡象。
緊上的門開了,從裡面被打開。
「止住!」大漢喝道,五人連忙收手,在離兩名僧人剩下三步的距離止住攻勢。
「施主前來,老衲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哼!」
聽這宏亮聲音是少林住持本蓮,既然計畫被識破也沒什麼好說的,大漢率先走進門內,他倒想看看那些平時慈眉善目的僧人準備了怎樣的大禮給他。
此地是少林寺平時招開法會的誦經寶殿,諾大的空間可以容納下好幾千名信徒,現下裡面的不是信徒,而是上百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豪俠莽漢,各大門派的當紅人物一應俱全。
「就連草上飛李銅也到了,看這人差不多都到齊,本蓮和尚,可以開始了吧,這次的鑑寶大會。」一臉的不耐,泛著寒光的鬼頭刀背在身後,是有名的江湖四大幫蛟龍幫的二把手連海濤。
不單是這樣,這些江湖豪客的身分每個都不是尋常人物,盤腿坐在大殿最前面的少林住持本蓮,接著是恆山派掌門慧慈尼姑、武當派玄陽真人、點蒼派掌門柳非、日月宮新主人興日、青玉道人、無影手張季……數十位江湖上大有名氣的正派代表人物齊聚在大殿的一側。
至於另一邊則是多是草莽人物,一些人穿著和李銅一樣的夜行衣,至於本來想做些什麼自然是不言而喻。
「李小子,就你這副身子蒙著臉有個屁用,瞎子都看認得出是你。」
說完眾人哈哈大笑,鎮遠鏢局的當家震天遠攬上李銅寬厚的肩膀,道:「別看他們現在人人一副神氣樣,方才每個人都是一身烏鴉裝,臉上的表情比你還要精采。」
「震遠當家的,你這不厚道,怎麼可以揭兄弟們的底呀。」
就連醉羅漢江韓都到了,一如既往的一身酒氣,往後面看,所有排的上號的綠林好漢一個也沒落下,席地坐在殿裡,酒水傳來傳去,有仇有恨都暫時擱到一邊去。
把頭套摘下,李銅被幾位好友推到酒席裡,乾了幾杯,問道:「怎麼大伙都在這?難道都是衝著那件秘寶來的?」
「李銅你剛沒聽到海濤說的那啥的,鑑寶大會,大家當然都是衝著那個來的,只是一些人是走大門,一些人走屋頂而已。」回話的黃安是江南一代有名的英俊秀才,可惜就是手腳功夫比腦袋還要靈光。
「你看本蓮大師面前那個蒲團上的盒子,就它了。」李銅急忙站起身,定眼一看,果然有個紅色上了火漆的木盒子,坐在附近的還有另外兩個人,武林盟主徐不驚以及沒有人知道其真名的百曉書生。
這陣子江湖上最火熱的莫過於這神秘的盒子,完全不曉得是怎麼來的,也不曉得是誰放出的風聲,如今已經有超過三十位江湖好漢因它而死,後來武林盟主作主將它送進了少林寺,不過看來大家對它的好奇心並沒有因此減少。
啪啪。
徐不驚輕輕地拍兩下手,全場一片肅靜,就連原先閉眼調息的人都轉過頭望向他。
「百曉書生,請了。」徐不驚擺手,這江湖上最有名的一雙手,平常時候看起來很是普通,嘗過厲害的人則是心驚膽跳。
百曉書生一身潔白,帶著一如既往的恬靜微笑,抱拳道:「盟主,各位,書生不才,擔任這次鑑寶大會的主持,先敬下各位。」
不論是自詡正義的門派掌門還是走偏鋒的綠林好漢,與眼前好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百曉生都有著不錯的交情,由他擔任主持自然是最好不過,再加上他的武功是眾所皆知的低微,想跑也跑不了。
輕搖紙扇,百曉生踏著步,道:「我想,眾所皆知,這盒子便是咱們江湖現在最炙手可熱的祕寶。」說罷,在一眾好漢面前拿起蒲團上的紅盒子,舉起令每個人都能看得仔細。
「火漆都還在,從上次盟主交給本蓮大師之後便是如此模樣,不過為了小心起見,還是讓上火漆的老鐵夫檢查下。」
老鐵夫是江湖上有名的巧匠,從暗器到農具是無一不精,這火漆就是出自他手,他看一眼就能知道有沒有誰動過。
端詳幾許,老鐵夫把盒子交還給百曉生,道:「的確是前些日子本蓮大師請老夫烤上的火漆,上面的彩繪沒有人能夠做得像老夫這般。」
「那是。」百曉生話鋒一轉道:「既然盒子沒問題,那想來這裡邊便是秘寶,我想,大家對裡邊究竟是什麼很有興趣吧。」
議論紛紛,說到底江湖上知道這祕寶是什麼的大概都死絕了,種種猜測把這盒子裡的東西說的玄之又玄,有人說是絕世武功,有人說是千年神丹,還有人傳是繼孔雀翎之後的最強暗器,話人都會說,可誰也不敢肯定。
「是啊,既然大夥兒都來,不讓人看看盒子裡是什麼玩意就回去也太不夠意思。」
「說的對!」
「是啊是啊,盟主要給大家評評理呀。」
有人開了頭接著更多人鼓譟了起來,就連華山派和恆山派的弟子也坐不住,頻頻使眼色。
「各位大哥大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本蓮大師便是想到會有這種狀況,才邀請各位要一同揭開這謎底,大師慈悲,不想江湖上再有人為這祕寶喪命,盟主聽聞大師的想法後也覺得這樣最妥當,書生正巧那時候在和大師喝茶,就厚著臉皮跳了出來主持這場鑑寶大會。」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一些做賊心虛更是抹了抹汗,原本還打祕寶的主意,好險人家懷著是善意,要不然看這排場,下場肯定是不好受。
「至於之後祕寶的歸屬,就看祕寶最適合哪位了。」
聽到有希望,眾人的興趣更高了,而一些大門派則有點坐不住,小聲的討論了起來。
就在百曉生捧著盒子準備揭曉之時,一個和尚失態的跑進殿裡,湊到本蓮的耳邊。
是怎麼回事?眾人好奇的視線都看向他們兩位一老一少的和尚。
已到心如止水之境的本蓮聽到傳來的消息也不禁輕皺眉頭,尋思片刻,道:「來者是客,何況是靖宇將軍,別誤了禮數。」
「是,方丈。」
沒想到連朝廷的人都被這祕寶給吸引過來,沒多久,身材偉岸穿戴一身盔甲的靖宇將軍來到了殿上,英氣勃勃,後面帶著十幾位家將,視線銳利地掃過殿上眾人,停在最前面的三人身上。
「感謝大師讓本將參與這江湖盛會,看這人數,怕是全江湖有頭有臉的人都到了吧。」
「不敢,將軍前來是小寺的榮幸,今天不談恩怨,只聊祕寶,請將軍入座。」
「不談恩怨?既然大師都這麼說了,好,就瞧瞧到底是什麼祕寶讓整個江湖為之震盪,今晚可要大開眼界。」
官府對於這些江湖討生活的人來說就像是耗子聞到貓,平常是避之唯恐不及,可聽靖宇將軍是來開眼界,眾人心裡也就平靜了些。
「將軍來的可正是時候,這盒子才要打開,趕上最精采的部分。」百曉生揮了揮扇子,笑道。
「那就繼續吧。」靖宇將軍一干人坐到大殿中間,正好成了兩邊人馬的阻攔。
「恭敬不如從命。」
百曉生捧著盒子,手輕輕用力,火漆裂開,眾人屏住呼吸,各個都拉長了脖子。
盒子裡面是一本書,藍色書皮和尋常人家記帳的帳本沒什麼區別。
小心翼翼的百曉生取出盒子內的書,確定盒子裡沒有其他機關。
「裡面寫了些什麼?」就連一向穩重的玄陽真人也不禁開口。
百曉生咽了下口水,輕輕地翻開第一頁,朗誦道:「時二十一年,華山派岳老二一案,多處疑點有待釐清,杵作證詞,當時岳老二除了胸前劍傷外,咽喉發黑,判斷可能是被人投毒。」
所有人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內容,不是武功祕笈,不是神丹靈藥,聽起來反倒是一本官府衙門的紀錄。
盟主也沒想到會是這樣,道:「看看其他地方。」
百曉生隨意地翻開幾頁,都是差不多的內容,都是江湖上幾起有名的無頭懸案,一直翻到最後,上面的字令百曉生也呆愣住。
瞧見百曉生難得失態,眾人更加好奇最後面到底是寫了些什麼。
「百曉書生,上面寫了什麼?」盟主出聲把百曉生拉回過神。
「上面說,嗟乎,兇徒追趕了七天七夜,身負重傷,絕日已近,真相難有大白之日,望拾獲此冊之人能伸張正義,還世間一個公道,鐵捕絕筆。」
又是一個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名號,鐵捕,是官府之人也是江湖中人,明查暗訪的破了好幾件大案子,擅長喬裝易容,極少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大約在三年前突然消失匿跡,現在看來他是在暗中調查案子。
如果這貨真價實的出自鐵捕,那其中的價值恐怕不比絕世武功來的低,江湖多恩怨,誰是兇手則少有人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眾人眼裡滿是驚訝,許多人都想到了一塊,這本冊子不單是祕寶,對許多人來說則是閻王的催命符。
咻!
細微的破空聲,百曉生還來不及反應本蓮就先閃現到他的面前,袈裟的袖口一捲,幾星火苗劈啪作響。
暗器!眾人心裡驚道,各式兵器一一舉起,警戒著身旁,一時氣氛凝滯。
「果然如此。」比起殿內的其他人,靖宇將軍從容的多,徐徐的站起身,道:「鐵捕失去聯繫後江湖上便出現了秘寶,本將就想說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關聯,今日一看,果真如此,鐵捕乃是麾下最得力的助手,無論是為了祭他還是為了公道,此事絕不會簡單了事。」
靖宇將軍身後的一位家將取出號角,一吹,殿外突然傳出整齊肅穆的腳步聲,兵器與盔甲碰撞的清脆聲響更是昭告殿內的人外面已經被團團包圍,火光染紅了夜晚。
「將軍,你這是何意?」盟主作為江湖表率,臉色一沉質問道。
「自然是不讓人混水摸魚逃離開來,預想到可能發生這樣的事,調了兩個步兵營守在附近。」
此話一出,眾位江湖好漢心裡都是一突,敢問這鑑寶大會竟成了鴻門宴?
「將軍,敝人敬你三分,但你這作法實在太過分,難道你如此自大,認為這包圍能制住少林眾僧、能制住這裡的眾好漢嗎?」盟主已然要撕破臉,沉聲問道。
「論列陣攻城,你們不如,論個人武藝,我們不如,這般打起來盟主你看是誰的勝算大一些?聽聞百曉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先生看來該是如何?」
「先生不敢當,不過是名落魄書生。」百曉生謙虛道:「以書生之見,此地的勝負為四六之數,我方六,將軍四,畢竟這裡是少林寺,地利在我方,夜黑利於撤退,天時在我方,可人數戰力則在將軍那邊。」
「不錯。」聽到百曉生的分析靖宇將軍依舊笑得出來。
「不過,將軍背後是朝廷,自古以來民不與官鬥,如果當真打了起來,今晚過去,我等恐怕都成了朝廷欽犯,這小小的江湖如何能夠與朝廷抗衡,所以這勝負實無懸念。」百曉生搖頭嘆道。
「聰明,盛名之下果無虛士。」
聽到百曉生的分析,原本磨刀霍霍要殺出一條血路的人都遲疑了起來,就算今晚逃出去,到外面面對的將是無止盡的追緝,一些名門大派更是承擔不起這樣的折騰。
「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嗎?」人群裡有人大聲問道:「只能任由他們亂來?」
盟主的手悄悄的探出,不動聲色地瞄向面前的靖宇將軍。
還沒動手,本蓮橫插到靖宇將軍與盟主的中間,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小寺雖然不濟,無力和官府與眾好漢抗衡,可僧人本該本慈悲為懷,不只自己不該妄下殺生,對於各位施主也該力勸為善,因此,不論是哪路英雄要在此地生事,都將視為是對少林寺的挑戰。」
少林寺的立場是做為第三方,要遏止可能出現的混亂。
「以老衲之見,此書是否出自於鐵捕還未必是真,何不朗誦出內裡的內容令所有人聽聞再做出決斷?」
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沒多久陸續出現贊同的聲音,可也出現反對聲浪。
「此法甚好,不知盟主覺得如何?」百曉生贊同的說道。
「方法著實不錯,但也有可能是心地險惡之徒誣造鐵捕記錄,企圖陷害他人,不可不防阿。」
「阿彌陀佛,盟主之說確實有理,差點誤入奸人之計。」
「不不不,大師,此乃猜測之詞,是虛是實仍需眾人判斷,將軍覺得如何?」
「本將千里迢迢前來貴寶地就是為了緝拿逍遙法外之徒,鐵捕下落不明是事實,這記錄屬實與否的判斷交給眾好漢是個不錯的法子,本將支持大師,其他各位覺得呢?」靖宇將軍把決定權交給眾人,這情況下反對的就會被認為心懷不軌,每個人都直點頭,可誰是真心?誰是假意?也許很快就能真相大白。
「別在他媽的扭扭捏捏,書上究竟寫了些甚麼念出來讓大家聽聽。」粗魯的聲音從人群裡傳出來,是個被之乎者也熏酸了的大漢。
盟主向百曉生點頭示意,後者清了清喉嚨捧著書道:「……判斷可能是被人投毒。時五日後重返舊地,場地已然和案發當時截然不同。時六日,探訪案發當晚岳老二的家僕王大食、廚娘王簡確定酉時岳老二一反常態的囑咐他們準備膳食,判斷當夜的訪客為重要疑點。」
陸陸續續的探訪過程,看得出來鐵捕調查時腦袋裡的念頭變化。
「……從接見方式把嫌疑人的範圍縮小到親友身上。背景為點蒼派掌門人交接之際,當時的候選名單列入重點調查。掘墳檢視骸骨,劍傷判斷兇手為右手持劍,劍勁震斷肋骨,故岳老大剃除。仔細觀察發現岳老二屍骸發現除了咽喉發黑外,左腿骨三寸處有挫傷……。」
「重新審問杵作,他承認案發後有位年輕男人給了他一百兩銀子要他隱瞞中毒之事,挫傷比對江湖上各式腿法,點蒼派的掃葉腿法最為符合,而名單上的葉啟雲擅長的是上盤功夫,嫌疑減輕……。」
「時二十一日,案情有了重大突破,當晚點蒼前任掌門岳齊飛最小的兒子岳小弟證實嫌疑人黃化與岳家小姐有樹下之約,萬沒有犯案的可能,剃除嫌疑。同日,毒物追尋出了來歷,為苗族秘藏的咽麻毒,其特徵是造成咽喉發黑但胸口食道卻沒有異狀,可暫時麻痺氣脈,與岳老二身中之毒十分雷同。」
「嫌疑人僅剩下一位,但為了證實推論當有證據,時三日,翻找岳老二的遺物比對證詞,赫然裡邊缺少一只翡翠手鐲,此手鐲的來歷經過調查為岳齊飛乾娘贈與,刻有乾娘之姓,小小的孫字。結合種種證據,此凶手必然是岳老二的熟人,善使長劍,以右手執劍,與苗族交從甚密,腿法了得,翡翠手鐲在其手上,故,兇手為點蒼派現任掌門柳非,結案。」
柳非臉色慘白,本子上的一字一句都有緣可考,門派內的門生也都很清楚柳非的妻子有只讓人艷羨的翡翠手鐲,他與苗家交好在江湖上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即便想要強辯也無法。
「還有什麼話說?拿下。」靖宇將軍喝道,右手一揮,身後的家將衝上前。
「滾!別想碰我!」點蒼派掌門的功夫可不比尋常,一手蒼平劍法敗盡江湖好手,就連魔教劍魔也是手下敗將。
劍出鞘,劍勁衝天,逼著一干家將後退。
「柳掌門,有話好說,先收起劍來。」開始有人勸話,同時抽出了腰間的兵器。
柳非怒極,道:「說個屁,不想死的滾開。」
再一劍,劈開出一條往外的通道,殿內的地板綻裂,其勢威武極了。
「好狂的口氣,使劍也許你很厲害,但想就這樣闖過去,是不是也太瞧不起人。」霹靂手楊吞迎上劍勢,硬碰硬。
柳非很強,絕對是江湖上的第一流高手,可是現在殿內的卻都是頂尖人物,平時想要逃出生天沒幾個人攔得住,但現在,他注定被擒下。
鐵蓮子、三停刀、九節鞭,留住了這留不住的劍,柳非無力回天,嘔血倒下。
「帶下去。」靖宇將軍說道。
「沒想到柳掌門竟是這種人,天可憐我們當他是位巍巍君子。」盟主搖首嘆道:「此本鐵捕記錄看來不是偽書,柳非為了掌門之位喪心病狂,被打入大牢算是為江湖減少了不光彩。」
「阿彌陀佛。」本蓮和十雙掌,口誦法號。
柳非被打下入監,令一些有識之士發覺到自己處在十分不利的情況,身旁的友人隨時可能搖身變成逮捕自己的官差或是表裡不一的殺人犯,這場鑒寶大會已經完全變形,成為緝拿兇手最佳的網子。
「接下來是七年前郭家滅門一案。」百曉生在翻到下一頁,仔細的朗誦出上面的內容。
「吼!快說天殺的兇手是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有江湖拳法無敵之名的郭德銘憤怒得紅了雙眼,他是七年前滅門案的唯一生還者,為了追尋兇手他這七年來苦練拳法,可兇手的身分卻一直查不出來,如今老天總算開了眼。
有了第一次柳非的例子,大家對鐵捕的紀錄更加信服,對這慘無人道的滅門慘案的真相充滿著興趣。
「……時立冬,來到郭家,許久無人登門到處都留層厚灰……。」
藉由鐵捕的記錄,滅門案的真相一點一滴的補足,以常人沒法想到的角度頗析,每項證據都合乎常理,混在人群裡的殺人兇手臉色益發慘白,幾次拔刀想要解決掉吐露出實情的百曉生。
「你這混帳!老子當你是推心置腹的兄弟,可你竟然……竟然……。」
光是字詞已經無法緩解郭德銘的憤怒,號稱無敵的雙拳挾怒轟出,比暴風雨還要猛烈,宛若山洪暴發天搖地盪,兇手苦苦支撐卻擋不下這含恨怒擊,活活被轟殺成血人,氣絕當場。
「你……你……!」郭德銘繼續揮著拳頭,即便對方都快要沒了人樣。
「夠了。」盟主不知何時出現在郭德銘的身後,右手輕輕抓住他滿是鮮血的拳頭。
即便知道是罪有應得,但這下場依舊讓許多人惴惴不安,現在的講經大殿儼然成為閻王殿,百曉生手上的冊子就是生死簿,是死是活全憑它的意思。
「拖下去。」靖宇將軍皺鼻,這血味很不好聞,與戰場上戰死的士兵相比,惡臭至極。
百曉生吞了吞口水,道:「那就繼續下去,第三起案子是五年前白駝山莊十二名妙齡女子同時身亡一案……。」
緊繃,在江湖上混誰敢說自己身上沒有血腥,鐵捕的紀錄直直擊中要害,一位已死之人拖著更多人下去陪他,誰都不願意自己是一下一個被點名的死人。
有人想跑,可先不說外面包圍的精銳步兵,光是殿內得大夥兒就不可能放人離開,現下離開就等於心中有鬼,等於是某件冤案的債主,等於該死。
聽到百曉生的話很多人鬆了一口氣,至少不會牽扯到自己。
依舊鐵證如山,鐵捕之名名不虛傳,推諉之詞薄弱得如同草紙,一個風吹就破洞散開。
江湖是罪惡的淵籔,鐵捕是夜空中的一點辰光,已逝卻長存。
「第四起案子時於九年前的上京錢家……。」
百曉生的話才剛說到一半,一道黑色人影從人群後面飛掠向外,門口圓慧、圓塵兩位僧人來不及攔阻,讓其遁進夜裡。
有些人還沒發現出了什麼事情,外面就傳了宏亮的一聲「放!」
破空聲如蝗蟲掠境,箭羽襲向逃跑者。
「放!」
弓弦錚錚,兩輪齊射過去,外邊的混亂已然消失。
「將軍您這是?」百曉生問道。
「想到江湖上多奇人,為了攔下輕功了得者,其中一個營的步兵備上短弓。」靖宇將軍解釋道。
「報,死者為人稱水上飄的陸峰。」一位小卒來到將軍面前。
「好,下去吧。」
「是。」
「阿彌陀佛,雖說是陸施主有錯在先,但還請將軍手下留情。」本蓮道。
「大師,只要不再發生此等情況,本將保證手下留情,百曉書生,雖然本將認為兇手就是陸峰無疑,不過為了給大夥一個交代,你就把書上的內容繼續念下去吧。」
百曉生望向盟主和本蓮,他們點點頭,百曉生道:「那就悉聽尊便了,上京錢家一案之疑點在於兩位死者死法奇特,死時面孔大駭……。」
聽鐵捕釐清整件案情的始末,最後的兇手果不其然是水上飄陸峰。
沒有破案的喜悅,反倒有種物傷其類的悲哀。
人群中一位男子站起身,問道:「百曉書生,既然你號稱無所不曉,那你可知鐵捕為何人?是怎麼死的?」
搖了搖扇子,百曉生回道:「據我所知,鐵捕是個年過不惑的精壯大漢,武功極高,善於喬裝暗訪,不過這都只是傳聞,事實如何還是請將軍為我們作答吧。」
「說來慚愧,本將也不清楚鐵捕的真實樣貌?」
眾人驚訝,百曉生問道:「難道將軍也沒親眼見過。」
「不,親眼見過很多次,但每次出現的樣貌都不同,有支著拐杖的老人、鄉下種莊稼的年輕人、妙齡女郎,只能憑他手上的信物確認。」
「真是可惜,如此英雄好漢卻死於奸人暗算,小弟來自上京錢家,望今晚事後能到鐵捕墳前敬他一杯。」
「到時候可別忘記小妹。」發話的是白駝山莊一案的倖存者,她心裡對鐵捕也是由衷的感謝。
「那個當然,小弟打岔已久,還請百曉書生繼續朗誦鐵捕紀錄,為更多人伸張正義。」
「不敢當。」百曉生又在往下翻一頁,順著上面的字唸道:「武當派清素真人墜涯一事有諸多疑點,時二十七,喬裝成賣菜老漢潛進武當……。」
結果如何早就不言而喻,一向受人敬重的玄陽真人被點名為兇手,拂塵跌落地上,他的表情寫滿解脫。
「可惜,可悲,可嘆。」說完,震斷經脈,自絕當場。
「呿,老子早就覺得他不是個好東西。」與玄陽真人嫌隙頗深的醉羅漢江韓吐了口唾沫。
「你這傢伙!」武當派弟子忍受不住接二連三的屈辱,拔劍就要上前。
「老子怎了?老子要是你早就退出武當,丟不丟臉阿。」
長劍遞出,直取江韓吐不出象牙的髒嘴。
「就憑你也敢向老子遞劍,今天就當是幫玄陽那賊人教訓徒弟。」韓江手成虎爪,烈烈的勁風抓住長劍,下一步就是讓劍脫手飛開。
「阿彌陀佛。」本蓮走進戰圈,左右手隔開兩者,道:「早先說過,今晚少林寺不能有私鬥,望兩位施主自重。」
既然主人發話,兩人也不好再做些什麼,一個滿臉怨恨,一個摸摸鼻子,都退到一邊去。
「百曉施主,冊子上可還有紀錄?」
「剩下最後一個。」
「請。」
總算是到了最後,一些幹了骯髒事還沒被揭漏的人趕緊向老天保佑,不要點名到自己。
整了整思緒,百曉生唸道:「兩年前劉氏女子遭人姦殺一案,從手法來看出自江湖人士之手,以武功要挾弱女子實為天下人所不齒,而後害怕東窗事發而殺害劉氏女子更是人神共憤……。」
邊說,百曉生觀察向殿內眾人,本蓮住持雙手合十閉目不語,這案子不像前面幾起是當年驚動江湖的大案,大多數的人都是一臉事不關己,和百曉生一樣到處觀察別人的臉色。
「哈哈哈,百曉書生,此案和前面相比是不是也太小了一點。」盟主雙手負在身後說道。
百曉生不知該如何回應,望向本蓮,後者道:「阿彌陀佛,既然是最後,盟主何不聽下去?」
「不用了。」
「盟主何出此言?」靖宇將軍瞇眼問道。
「很簡單,因為……沒有必要。」話語落下,雙掌擊出,江湖上最讓人害怕的一人,在成為盟主之前就享譽了十多年的威名,武林盟主代表的便是江湖的最頂端,沒有之一。
靖宇將軍踉蹌退後,眾家將倒下,在方才的一霎那,盟者就出手了六六三十六次,士兵們賴以維生的鎧甲綻出裂痕,露出幾個泊泊血洞。
深吸一口涼氣,這是怎樣驚人的功夫?一干高手不自禁的退後,沒有誰敢上前。
「阿彌陀佛,施主不該再下殺孽。」
「本蓮大師,這裡夠資格和我一戰的就只有你了,你要攔我?」五指染著鮮血,盟主笑道。
「盟主,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畜牲,恆山派容你不得。」慧慈尼姑領著恆山弟子迎上前,憤怒道。
「就憑你們?」不屑之情溢於言表,盟主說道。
「也許真的是自不量力,可盟主,我們萬分不願辜負鐵捕的願望,拼了這條命也會留下你。」以郭德銘為首,一些受惠於鐵捕的江湖好漢也站到跟前。
「你走不掉的,外面已經被兩個營和少林護寺僧包圍。」靖宇將軍道:「投降吧,盟主,作為江湖的表率你應該投降。」
「表率?」盟主感到可笑道:「還不如你們讓條路出來,我可以少殺你們幾個。」
「阿彌陀佛,就讓老衲來當施主的對手吧。」本蓮擺出羅漢起手式,袈裟鼓盪,內功催到了極點。
三日後,少林寺藏經閣,一位儒雅的白衣書生坐在茶几旁,對面是雙眉如雪的老僧,閣外樹木蕭蕭,一地枯葉隨風潑灑。
「沒想到會是盟主。」啜一口清茶,百曉生道。
「大千世界的總總,你我俗人實是難以預料。」本蓮說話聲比平常低了不少,前幾天的大戰讓他大受內傷,不休養個幾年無法痊癒。
「是啊。」百曉生再啜了口茶,一時兩人都陷入沉默。
「大師,按照約定,最後還請解惑,劉氏女子究竟為何人?惹的少林住持為之打抱不平,讓盟主被打落到地獄深淵。」
「百曉施主……還是喚作鐵捕比較妥當?」
「還是百曉書生比較順耳,當初和大師設計這個局時鐵捕這名字就已經死去,如果不這麼做,那些敵視鐵捕之徒恐怕早就追上門來,憑我的身手已經死了好幾回。」
「老衲一直不懂,施主為何不修練武功?憑施主的天資想必是大有建樹。」
「這道理其實很簡單,會武功的人誰都會防,只有武功低微才能混進天下各處,誰都不會注意到我,我才可以是任何人。」
雙手合十,本蓮道:「施主之智,老衲佩服。」
「大師過謙了,若不是大師本著慈悲心想要減少殺伐,這本紀錄恐怕難以見天日,畢竟上面的名字都不是我這小小書生奈何的了的。」
「施主既然能想出這以人制人的絕妙法子,想來辦法還有很多,是老衲搭順風,趁勢除了心病,若不是借用鐵捕之名,再加上信服了眾人,盟主也不可能承認這無頭懸案,老衲誠心的感謝施主。」說完就要下拜。
「別,這太折煞書生。」百曉生趕緊扶起本蓮。
「按照約定,最後告訴施主這件事情的始末,劉氏女子其實是老衲的親生骨肉,是年輕時犯下的罪過,阿彌陀佛。」
「雖然有猜到,不過沒想道會是真的。」百曉生沉吟道:「慧慈尼姑該不會……。」
「這就無可奉告,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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