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你聽說了嗎?前天有人殺進了蒙古韃子的府裡,殺他了個人仰馬翻,真是大快人心,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出了這麼個英雄豪傑。」
「什麼聽不聽說的,你老哥當時就在旁邊,目睹了整個過程。」
「那還不快說明白當時的情況,小二、小二,把最好的酒拿出來,再切兩斤牛肉,有什麼好的都擺上,老哥,今天就聽你說故事了。」
「這有什麼問題。」
至元十三年正月十八,元軍攻佔南宋都城臨安,正式把南宋納入元朝版圖,從此沒有宋朝,只有元朝。
隨著當年負與頑抗的忠臣陸秀夫背起年僅八歲的幼帝趙昺跳海而死,抗元勢力就此消失。
普天之下,莫非元土。
端是快馬加鞭跑個把月也出不了元朝疆域。
很多年沒有聽說過有誰有這個膽敢反抗元人,平常走在路上,連多瞧一眼心裡都會發顫,蒙古來的大老爺更是把這中原都當作自己家,生殺予奪,漢人的命在他們眼裡和畜牲沒兩樣。
對此漢人卻只能點頭哈腰,阿諛奉承,反抗這兩字早就被他們遺忘,就連自己都認為自己是個亡國奴。
但在這時,他們卻聽到了有人做了他們做不到、不敢做的事,心裡怎麼能夠不驚?怎麼能夠不喜?
整個城鬧哄哄的,就像是過節一樣,不過那些話都只能在檯面下講,見著蒙古老爺一個個都正襟危坐,瞧不出半點異樣,哪怕肚子裡其實笑開了花。
呂一此刻正好端端的坐在酒樓裡,一點也不像整個風波的始作俑者。
一個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像極了餓死鬼投胎,不過他與餓死鬼少說有半成相同,在山裡修練十多年,嘴巴早就淡出了鳥,來到花花世界當然不會虧待自己。
「那個客倌,可否先結一下帳?」
店小二看呂一點了滿桌的菜,身上的衣服卻濫的像叫化子,深怕對方是來吃白食。
呂一倒也不惱,從懷裡掏出幾個碎銀子,放到桌上,口吃不清的道:「上快點阿,少爺很久沒開葷了。」
「是的,老爺,不,是少爺,菜馬上好。」
店小二收到銀子放下了心,轉身要去找掌櫃,卻撞到了身後的大漢。
「哪個不長眼……」
摸著腦袋,店小二話卻說不下去,他面前的可是蒙古老爺,胳膊有他的大腿粗,腰上的刀一揮就能讓他腦袋分家。
店小二的腿直打擺子,哪路神仙不好惹,今天竟然自己撞上最凶惡的一路。
蒙古漢子看也不看店小二,道:「滾。」
如穫大赦,店小二連滾帶爬的出去。
呂一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上的筷子,這些天他被元兵追得可煩了,連好好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
三位蒙古大漢站在呂一桌前,手上握著刀,店裡的客人被這陣仗嚇得大氣不敢哼一聲。
領頭的蒙古大漢打量著呂一,道:「就是你吧,擊敗曉古答的漢人。」
「原來他叫這名字,老實說我不清楚,你們元人的名字真夠古怪。」
臉色一沉,領頭的蒙古大漢獰笑道:「沒關係你只需要記得阿顏木,這是取你性命的人的名字。」
話音落下,一道寒光劃過呂一的位置。
呂一人已不見。
「哼。」
三位蒙古大漢大驚,因這悶哼竟是從他們背後傳來。
呂一不管敵人都拔出刀要以多欺少,他用袖子抹了抹臉,把菜汁抹掉,露出一張清秀的臉龐。
呂一手上有一把鐵劍,是哪裡都買得到的大路貨,但三位蒙古大漢瞇起眼,蓄勢待發。
動了,幾乎是同時,但呂一的速度卻快上一截。
鐵劍轉了一圈,不可思議的把三柄刀都斬成半柄。
三名蒙古大漢傻楞的看著手上的斷刀,怎麼也想不透呂一是使了什麼妖法。
領頭的大漢回過神,把手上的刀用力朝呂一擲過去,然後整個撲了上去,他就不信冠絕天下的蒙古摔角會制不住這小子。
呂一順勢側過身,鐵劍拍在對方小腿,蒙古大漢頓時跌了個狗吃屎,把桌子都給壓垮。
另外兩位蒙古大漢看情況不對,欲上前住陣,但才剛邁出一步,眼前就閃現一道銀光。
呂一微笑的舉劍瞧著他們,這時跌壞桌子的蒙古大漢掙扎得爬起,呂一笑得更歡了些,他腳朝那人的屁股一踢,把人踢下了樓,摔在大街上。
呂一道:「滾。」
剛才三人對店小二的話,此刻回落到自己身上,他們鐵青著臉,猶豫了一下,灰溜溜的逃走。
在店裡不敢亂動的人們,從頭到尾看了整齣戲,目瞪口呆,場面寂靜。
呂一從地上撿起酒壺,灌了一口酒。
人們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他們多少聽說了這位少俠的事情,但要上前攀談嗎?被元人瞧見怎麼辦?
店小二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了出來,到呂一跟前道:「少俠,小店……」
呂一舉手打住對方要說的話,從懷裡又掏了幾塊碎銀,放到店小二的手上,頭也沒回的離開。
呂一不怪他們,他們有身家要顧,不像他,可以仗劍走天涯。
走到大街,已經擠著人群,呂一混進了進去。
呂一心忖,這城裡面稱得上有實力的元人呂一都挑戰過,是時候往下一個地方去。
轉角迎面有人撞上來,呂一讓身,但卻發現不對勁。
呂一伸手一抓,抓住一隻往他身上探去的手。
那人發出小聲的驚呼,呂一大感有趣,他這落魄模樣竟然會有扒手賞光,手上加了勁,捏緊對方。
那人吃痛,道:「痛。」
「扒手原來也怕痛。」
那人討饒:「少俠饒命,上有高堂,下有妻兒,不過是混口飯吃。」
聽聲音竟是位姑娘,呂一益發覺得有趣,道:「原來姑娘也能娶妻?」
「切,說得太順。」
呂一翻開那人擋著臉的竹帽,沒想到是位惹人憐愛的俏佳人。
「說,幹嘛偷我的劍。」
從對方下手得位置來看,她打得是那柄鐵劍的主意。
姑娘倒也灑脫,既然被抓到也就坦白,吐出兩個字道:「賣錢。」
呂一鬆開抓著的手,失笑道:「就這柄破劍?看來姑娘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差。」
姑娘皺眉道:「破劍?怎麼可能?咱明明看你一揮就斷了三把元兵上好的刀。」
「不信你自己瞧。」
呂一解下劍,遞到姑娘手上。
姑娘細細端詳,可不管怎麼看這劍都是路邊一把一兩銀子的大路貨,她不甘心道:「可惡,你一定還藏的另一把劍。」
呂一攤手,道:「你看我身上是要怎麼藏劍,扒手姑娘,我們去一趟官府吧。」
姑娘翻個白眼,道:「走阿,進官府看元兵是會抓誰。」
「哈哈,我是以武會友,和姑娘可不同。」
姑娘又翻了個白眼,道:「在元兵眼裡,你那可是謀反大罪,一進官府他們哪顧得上咱這小小扒手。」
呂一嘆道:「有罪沒罪不都是他們說得算。」
姑娘問道:「那你還敢找他們動手?」
呂一沒回答,反而問:「姑娘,你知道往下一個城鎮的路怎麼走嗎?」
「知道,怎麼了?」
「那就勞煩帶路,希望天黑前能到。」
姑娘把鐵劍扔回呂一手上,道:「等等,憑什麼要咱幫你帶路?」
呂一回答道:「妳不是好奇我為什麼找他們動手?我可以帶妳去找答案。」
姑娘上下打量呂一,像是評估他人可不可信,道:「你會不會害死咱?」
呂一反問:「妳不過是個扒手,有什麼好擔心?」
李嫣又問:「為什麼要找咱?」
呂一回答道:「首先我第一次下山,不認識路,也不知道哪裡找人,你做扒手的路子肯定不少,然後你不也想知道我在幹什麼,當然,姑娘的美貌也是原因之一。」
江湖走久,對這種恭維話早沒感覺,姑娘想了想,道:「算了,反正老娘就一個人,陪你走一段路也不是不行,就讓咱看你會死在哪,還有咱有名有姓的,李嫣,記好了。」
「記住了,嫣兒。」
「滾!」
呂一和李嫣就這樣結伴而行,過沒多久,李嫣就覺得自己受騙,她不單要帶路,還要當呂一的錢包,光是買匹馬就把呂一的盤纏給耗盡。
李嫣道:「難怪你只用得起破劍。」
呂一無言以對。
到下一個城鎮,連客棧都沒找,呂一就直往元人府邸去,那地方倒是好找,整城裡看起來最貴氣的就是了。
李嫣跟在後面心中不祥,問道:「你想做什麼?」
呂一臉色少見的正經,手持鐵劍,對著府邸大門重重劈下。
匡噹——
厚重木門竟被呂一給一劍劈開,轟隆巨響,驚得府邸附近的人都聚了過來。
呂一對李嫣道:「你後退。」然後跨進了門檻。
元府的護院拿著兵器圍住呂一,喝道:「來者何人?竟膽敢衝撞雷鵬大人的府邸!」
「呂一,記住這個名字。」
呂一手上的鐵劍一揮,就和在酒樓的時候一樣,劃斷了敵人手上的刀。
這讓李嫣看直了眼,就憑著那柄破劍?
「上!掛了這狗子!」
七八個大漢圍住呂一,換過刀,猛劈過去。
蒙古大漢各個人高馬大,最厲害就是臂力,手起刀落,欲把呂一給斷成好幾截。
呂一自然不會讓對方得逞,身形飄動,像是輕飄飄的柳條,這些刀都被他給詭異的讓過。
換到呂一出劍,只見寒光一閃,一位大漢跳出圈子,抱著手臂哀嚎,看來是見了血。
這下敵人血氣充腦,從來沒有別人欺負他們的道理,吼聲連連,一刀猛過一刀,取得是呂一的下盤。
任何功夫都要腳當樁,根於腳才有力,呂一眼看五把刀同時攻到,鐵劍掐著時間架住,五股力量衝向他的手臂。
但是就在眾人以為呂一會被擊退時,反常的事發生,退後得是五位大漢,呂一看起來依然氣定神閒。
「厲害、厲害。」
一位衣著華美,身戴貂皮巾的男子拍著手走進戰圈,他對護院道:「沒用的飯桶,退下。」
「是。」
呂一瞇著眼打量著男子,特別是腰上鑲了寶石的刀。
男子對呂一道:「我們蒙古人最重英雄,看閣下伸手不俗,可有考慮來過來做事。」
呂一冷冷道:「沒興趣,這兒功夫最高的人是你嗎?」
男子看呂一是存心老找荏,傲氣的道:「這方圓百里內,論刀法沒人是我敵手。」
「好,我找得就是你這種人。」
語畢,呂一整個人飛掠過去,鐵劍直刺男子門面。
「找死!」
鏘——
刀劍相撞,呂一再進一步,差一點就劃過男子的臉。
這一下男子不敢輕敵,舞起刀,刀刀削向呂一周身,他的刀法沒有蒙古刀法常見的猛戾,而是帶了點文人的秀氣,更細膩,也更陰狠。
這是呂一出山後最危險的一戰,但他沒半點畏懼,沉浸其中,見招拆招。
兩人的速度都很快,短短幾個瞬間,就交換了十餘招,勢挾勁風,看來呂一和男子是在伯仲之間,但兩人的年紀卻相差二十歲有餘。
呂一避開男子的斜斬,壓低身子,鐵劍游走,鑽進了敵人的脅下。
男子急忙閃過這跳脫一劍,腳步倉皇,被呂一抓住機會連連搶攻,露出了敗相。
男子一急,刀法變猛,失了真純,被呂一給一一格擋。
突然間,在呂一的一次架招,鐵劍不堪重擊,從缺口斷開。
這變故來得沒半點徵兆,男子心頭大喜,刀繼續前劈,欲砍進呂一的肩膀。
呂一卻不退反進,斷了的劍貫進男子胸口。
誰料得到呂一這麼狠,用傷換命,男子死前反撲,刀砍進呂一左肩骨,但自己卻回天乏術。
呂一鬆開手,男子的表情不可置信,氣絕摔到地上。
全場無聲,連根針落地都聽得到。
呂一按住肩膀的傷,眼神銳利無比,踏出府邸的大門,無人敢攔。
門外,所有人讓出了路,躲在人群裡的李嫣走出來扶住呂一,道:「你真不要命。」
呂一苦笑,道:「疼啊,快幫我找個郎中。」
經過這一戰,呂一的名頭變得更大,他專挑元人強者下手,這作風深得漢人民心。
在佩服之餘,很多人都在好奇,這麼一個武功高強的少俠究竟是從哪蹦出來的?
這問題沒人知道答案,眾人期待著解答。
呂一傷一養好,就去買了一把鐵劍,然後待在樹林裡一個人練劍,時而蹦跳,時而沉思,就像是瘋子。
這些天裡,李嫣對於呂一認識到了幾件事,首先,呂一的功夫很高,可能是她這輩子見過最高的人,然後他真的只挑元人比鬥,而且是不停的做這件事。
女人都有充分的好奇心,李嫣也不例外,她問:「欸,咱問你,你是想要殺光元人嗎?」
呂一練著一招直貫的招式,道:「怎麼可能,元人這麼多,哪殺的盡。」
李嫣不由得問:「那你圖得究竟是什麼?送死?」
呂一放下劍,道:「我也不圖什麼,你說送死,好像差不多是那回事。」
李嫣罵道:「你傻了阿,好好的送什麼死,還虧你有這身高強武功,不會去當護院什麼的掙錢,你吃喝得錢咱可記得清清楚楚,還有那把劍,一分銀子都不能少。」
呂一笑道:「是是是,嫣兒,是說我們也該往下個城鎮去了吧?」
李嫣道:「你又想去找元人比鬥?」
呂一回道:「是阿,手癢了。」
李嫣啐道:「死了算了。」
話雖這麼說,但李嫣還是幫呂一帶路,也許她心裡著實好奇這麼個瘋子到底能活多久?能擊倒多少個元兵?
每到一個地方,呂一第一件要做的就是登門挑戰,用他換了好幾次的鐵劍,和元人強者比鬥,不是每次元人都願意和他一對一單挑,很多時候,他必須以一敵眾。
呂一不是沒有敗過,但每次他都能活下來,隔半把月,再次登門挑戰,重新維持不敗的紀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有人在呂一的劍法裡看出名堂,認出那是前朝降將呂文煥一派的獨門劍法。
呂文煥乃南宋襄陽縣守呂文德的六弟,當年開襄陽城歸順元朝,讓蒙古軍長驅直入,南宋覆滅,呂文煥一脈從此背負罵名,呂文煥曾受忽必烈重用,後告病歸隱,再無人知其消息。
呂一聽到這些江湖傳言,他承認了劍法的來歷,換言之,他承認是呂文煥的後人。
前朝降將之子,如今大敗元兵,這消息在江湖上鬧得轟轟烈烈。
李嫣細細端詳著呂一,道:「好好的公子爺不當,你不只是瘋子,還是傻子。」
呂一無奈苦笑,乾了杯酒,道:「有些事比當公子爺重要,何況……」
「何況什麼?」
「何況我只有劍,不去比鬥,難不成讓它放著生鏽?」
李嫣撇撇嘴,道:「所以你找元人比鬥,為的是證明什麼?」
呂一臉色嚴肅,一字一字的慢慢道:「為得是證明我們呂家不是賣國賊!我們不是元人的走狗!」
李嫣沒想到呂一竟然是為了這個理由,頓了下子,無法理解的道:「當年投降元兵的不止你們呂家,你這是何苦?」
呂一神情黯淡下來,又乾了杯酒,趁這辛辣,道:「你說的我都知道,只是當年呂家第一個投降,那抗元我們就必須走第一個,這是我們必須做的!」
李嫣說不出話來,一方面她覺得呂一瘋了,令一方面她卻為之震懾。
呂一的名聲越顯,危機也就越大,元人盯上他,通緝他,想取其性命,手段層出不窮。
呂一勸李嫣離開他,但李嫣卻執意跟下去,她道:「咱說過,咱要看你最後的下場,看你能走多遠。」
眼看李嫣不聽勸,呂一也沒有辦法,只好不停仗劍擊退追兵,經過這些日子的磨練,呂一進步神速,比起下山時已不可同日而語。
以前,遇到一群好手還需要且戰且走,現在,呂一足以一人力敗群雄。
李嫣抱怨道:「最近元兵跟得真緊,像皮糖似的。」在他們身後來了今天第三批元兵。
呂一第七次把鐵劍給弄折,將就的用元刀當劍使,劍法鋪開,水銀瀉地,元兵們擋不勝擋,沒幾下就渾身傷,再無力追趕。
「下去!」呂一把蒙古大漢拉下馬,牽起李嫣乘上。
呂一駕著駿馬,夕陽滿天,一騎奔進落日,絕塵而去,風采無限。
李嫣拍掉呂一的手,斜眼道:「手腳乾淨點。」
「嘿嘿。」
次日,呂一和李嫣來到人聲鼎沸的大勝關。
「真熱鬧,算我這輩子看過最熱鬧的地方。」剛進城門,呂一已看得目不暇給。
李嫣切道:「真是個鄉下土包子。」
「這裡的元人肯定更強吧。」
「咱服了你,這都能讓你想到那去。」李嫣扶著腦門,道:「大勝關是大地方,元朝的官兒當然多了去。」
呂一問道:「嫣兒,那你覺得哪裡最容易撞見?
「咱怎麼會知道,大路上也許可能。」
呂一一聽,挑了條看來最寬的路,躍躍欲試。
李嫣笑罵道:「咱不過是隨便說說,哪怎麼準剛好撞到元兵逛大街,不如先去找間客棧投宿吧。」
「不急、不急,你看那,不就來了個車隊,而且是元人的車隊。」呂一指著前方。
順著呂一的手看過去,李嫣真不敢相信自己隨便說說,就隨便中了。
那車隊看來十分隆重,護衛各個看來都身手不凡,路邊百姓看到他們無一不噤若寒蟬,原本熱鬧的大街一下安靜了下來。
呂一看到護衛的刀上都鑲了寶石,他現在知道,只有厲害的武士才配上這種好刀。
「欸,呂一,你不覺得不對勁嗎?這次就算了吧,他們看起來怪不好惹的。」李嫣想去抓呂一的衣袖,但是卻抓了個空。
呂一拉起馬首,響起一聲馬鳴,往車隊直衝。
這變故來得很快,轉瞬間就衝到車隊前面,護衛什麼也沒說,拔刀往呂一身上招呼。
這才是真正的精兵,沒半點慌亂,舉手就是殺著,呂一心中點頭。
心裡佩服,但呂一不可能給人劈個正著,身體一側,閃過第一位護衛,拔出鐵劍,在第衛護位換了一招。
就這樣,呂一衝進車隊,鐵劍叮叮噹噹,連刺了三人。
衝出車隊後,呂一回過頭,再一次往裡面衝。
蒙古人從小在馬背上長大,騎術天下無雙,今日卻被漢人騎馬衝陣,簡直是奇恥大辱。
元兵氣極了,策馬舉刀,對著呂一衝鋒。
「不和你們玩這。」呂一在刀砍來之際,背貼在馬背上,刀一過,人整個騰起,翻到一位元兵的背後。
元兵感覺馬身一重,驚道:「什麼?」
話沒說完,呂一就用左手把這大漢給拍下馬,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被拍下馬的大漢灰頭土臉的爬起身,怒吼道:「殺了他!」
一陣馬蹄聲,呂一發現自己陷入重圍,這些一身兵戎的元兵殺氣騰騰,不給呂一逃開的機會。
元兵繞著圈,慢慢縮小,就像是對付大草原上的狼,要把呂一一點一點的砍死。
呂一知道情勢不對,策馬直衝,但才剛往前,三道刀光就往後背、前胸、腦門襲來。
連閃帶擋,鐵劍被砍出口子,呂一才好不容易脫出,前胸則多了道傷口。
有意思,呂一心忖,他再往一個方向衝撞。
同一時間,三把刀又從圈子冒出,呂一狼狽退後,這次大腿掛了彩。
呂一仔細觀察,蒙古人騎術果然了得,從頭到尾他們的配合竟沒半點縫隙,讓呂一無機可趁。
既然如此,呂一翻下馬,在馬屁股上用劍一次,馬吃痛拔足狂奔,在元兵的馬陣裡衝出一道裂縫。
「我就不信這樣你們也行。」
呂一運起輕功,在馬背上他不是元兵對手,但站在地上,可是他的地盤。
鐵劍活了過來,看不出軌跡的刺向元兵,元兵驚慌一格,呂一借力反彈,橫劍飄向另一位元兵。
呂一劍法剛直,身法卻是飄忽,相輔相成,端是讓人覺得詭異至極。
看不清劍式,鐵劍和呂一都快的剩一團灰影,明明是元兵合圍著他,但元兵們卻如芒刺在背。
一炷香過去,呂一看穿元兵們的節奏,攻勢益發強勁,他彷彿不會累般,手上的劍越來越快。
「殺!」
呂一大喝,鐵劍刺進元兵的咽喉,鮮血噴濺,在他臉上如惡鬼修羅。
暴戾的元兵發現自己的手在抖,從北方一路征戰下來,在襄陽城奮戰十餘載,再過了太平的十餘年,他們沒料到漢人裡竟還有此等能人!能讓他們感到畏懼!
呂一戰到渾然忘我,劍尖斷了,但他還是不停,敵人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兇狠。
鐵劍又斷,但呂一四周已無人站立,沒必要再揮劍。
呂一身上都是血,分不清是元兵的還是他自己的,血腥味薰人,路邊很多人受不住嘔吐。
當街殺人,猖狂如斯,一時無人敢近。
呂一最終撐不住,直挺挺的倒地,昏死了過去。
這一戰後,呂一的名號變得響亮無比,漢人們看到了希望,發現暴虐的元人原來並不可怕,發現自己原來能反抗!
一時間,戰亂四起,江湖都在流傳呂一的事蹟,所有人都想成為第二個呂一。
這一次呂一傷得很重,足足休養了一個月,元兵也找他找了一個月,可惜元人沒有漢人多,漢人存心藏一個人,元兵是挖地三尺都找不著。
呂一下了床榻後一反常態沒去練劍,他叫上李嫣,向保護他的眾人道謝,直接出了大勝關。
李嫣問道:「怎麼這麼快就走?」她還以為呂一會繼續大開殺戒,大勝關裡的百姓同樣期待著。
「你傻了阿,再待下去不曉得會害死多少人。」
李嫣聽到這話,像是第一次認識呂一,道:「看不出來你還有腦袋。」
「我死無所謂,但不能害人一起死。」
李嫣聳聳肩,問道:「接下來要去哪?」
呂一沉默了下,道:「你聽過風口鎮嗎?」
「沒聽過,在哪啊?」
「只是一個小鎮,在襄陽附近,往西走吧。」
往風口鎮的路上呂一變得沉默,李嫣弄不明白呂一在悶什麼,只好自己一個人無聊的打盹。
這麼一路過去呂一沒再挑戰任何元人,李嫣大感驚訝,還以為呂一換了姓,但不管怎麼問,呂一就是不願說出原因。
十來天後,兩人總算來到風口鎮。
這是個不起眼的小鎮,不過十幾戶人家,都是做莊稼維生,襄陽城自從呂文煥投降後,成為了元兵把手的重地,反倒比過去還繁華,可風口鎮看來是沒沾上光。
李嫣到處看了看,道:「呂一,這裡有什麼值得你大老遠過來?既然襄陽城就在附近,你不去看看嗎?」
呂一沒有回答,走到一個破敗的木頭房子前面,這房子年久失修,到處坑坑洞洞,早就不能住人。
呂一推開門,走了進去,李嫣跟在後頭。
李嫣看呂一一臉的肅穆,溫聲問道:「這是誰家?對你很重要?」
房子裡只剩幾張椅子,地板上都是灰,每走一步都會激起灰塵。
呂一擦了擦椅子,坐了下來,語氣不勝感慨,道:「這裡是我家,以前的家。」
「你家?」李嫣搞糊塗了,問道:「可你不是呂文煥將軍的兒子,怎麼會住在這木頭房子?」
呂一笑道:「誰跟你說我是呂文煥將軍的兒子。」
李嫣大驚,道:「可你用得明明是呂家的劍法,你也和咱說過你來自呂家阿。」
對李嫣的話,呂一並不意外,他解釋道:「我姓呂,當然是來自呂家,至於劍法,是呂叔叔教我的,呂叔叔是呂文煥將軍的軍師。」
「所以你不是公子爺?」
呂一笑問:「說真的,我看起來像嗎?」
「咱從以前就覺得你不像,一副寒酸模樣。」李嫣搖搖頭,問道:「那你幹嘛假扮呂家公子?」
「是公子在我出山的時候拜託我的,我覺得沒關係,就答應了他,噢,他劍法太爛,叔叔不准他下山。」
李嫣瞠目,道:「所以你到底是誰?」
「我嗎?我爹娘原本在呂家燒飯,在我五歲的時候死了,後來呂叔叔教我劍法,希望我能當個護院。」
「就這樣?」
「就這樣,難道你真以為呂家公子的名字會叫呂一嗎?我爹只認識一這個字,才取這個名,我覺得也不錯,簡單方便。」
李嫣再一次的重新認識呂一,她原以為呂一是呂家公子,為家族報仇才不停登門向元人挑戰,可現在,她更不明白了。
李嫣不解的問:「那你為什麼……」
呂一接口道:「為什麼要向元人挑戰?我不過是個呂家廚子的兒子,這干我屁事?」
李嫣直點頭,她要問的就是這個。
「因為我不懂煮飯呀,只會使劍,而且使得很好,況且,難道就因為我是廚子的兒子,當年呂文煥投降元人,就不關我的事了?」
李嫣無話可說。
呂一的眼裡有什麼在閃閃發光,道:「我做什麼,和我是誰沒有關係,不管我是呂家公子,還是廚子的兒子,我只知道漢人必須反抗元人,呂家必須第一個站出來,我手上的劍必須成為所有人的劍尖!」
李嫣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道:「你真真正正是個瘋子。」
「還有更瘋的,我要往北方去。」
李嫣失聲道:「什麼?」
北方有什麼?那是蒙古大汗的疆域,呂一過去等同送死。
呂一笑道:「你怕嗎?」
李嫣咬著嘴唇反問:「你不怕?」
「我怕,我怕我再也舉不起劍,我怕我忘記要反抗,我怕我最終成為了元人的奴隸。」
呂一很久以前就想清楚,他寧可站著死,也不願跪著生!
但其他人沒必要陪他亡命,呂一對李嫣柔聲道:「妳沒必要跟來,我什麼時候會死都不知道,你我萍水相逢,也是時候分開。」
李嫣咬牙,道:「咱一開始就說過,咱要看你最後死在哪,北方聽說很冷,反正咱受夠了南方的熱天氣,去一趟也不是不行。」
「哈哈哈,嫣兒,喜歡我就直說吧。」
「滾!能滾多遠滾多遠!」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