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慕水鎮,是一個位於島國的城鎮,說到給別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它在氣象播報時老是被當成最低溫指標這一點,還有它那依山傍水的好風景也是遊客們絡繹不絕的原因,既然有遊客自然就少不了美食小吃,有人潮便有錢潮,鎮民也就安康樂業。

 

    總體來說,慕水鎮是一個好地方,有句成語叫做「地靈人傑」,既然慕水鎮是塊好地,那生活在上面的人們自然就是好人。

 

    慕水鎮基本上可以分為兩個區域,一邊是充滿觀光客的觀光區,另一邊是居民居住的居住區,而私立銘陽高級中學就坐落居住區中段的一個小斜坡上面。

 

    只舉辦過十屆運動會的銘陽高中其特色在於開放的校風以及各具特色的學生老師,不過因為這樣就覺得它不是間好學校就顯得太膚淺,升學率名列全國前十,培養出五育並重的學生是銘陽高中的中心主旨。

 

    不過即便有這麼多的優點,依然有人拼命抗拒現實,在開學第一天縮在被子裡,一點走進高中生活的喜悅感都沒有,像是剛用完最後晚餐卻不肯上刑台的死囚。

 

    「臭小子,給我起來!」

 

    穿著剛換上的袈裟,釋無明一把扯掉李修時身上的棉被,擊碎他最後一點幻想,剛過完暑假的明亮光線把他帶到了殘酷的現實。

 

    「臭禿驢,還我被子,不然我詛咒你毛囊壞死!」李修時換個姿勢,死抓住棉被。

 

    「和尚才不需要毛囊,你再不給老衲起床,小心老衲用降龍羅漢掌打死你這小王八蛋,讓你一輩子都和棉被相親相愛。」

 

    說完話,釋無明拖著棉被和李修時走出房間。

 

    李修時被抓住後領拖行,說:「禿……無明大師,我和你打一個商量可不可以?」

 

    「說。」

 

    「我不想上銘陽高中。」

 

    「找死,我學費已經繳了,七萬多塊,拿去買酒你曉得能買多少斤嗎?滾去刷牙。」語音落下,釋無明把李修時丟進廁所,

 

    頭撞到洗水台上,李修時痛的抱頭蹲下,他自知無法反抗釋無明,無奈的洗臉刷牙完後走到膳房用早餐。

 

    早餐是饅頭豆漿,配上門外綠樹蔥蔥的景緻倒也怡人,釋無明和李修時安靜對坐,整座觀宗寺寧靜無聲,只聞樹葉沙沙。

 

    觀宗寺,是間供奉釋迦牟尼佛與觀世音菩薩的中型寺宇,同時也是李修時從小長大的家。

 

    他的監護人正是他眼前的釋無明,不過釋無明並非他的親身父親,雖然是名酒肉和尚但也還沒敗壞到觸犯淫戒,李修時的生父與釋無明是至交,在臨危前把兒子交付給了他,這麼一轉眼就是十六年的光陰。

 

    原本嗷嗷待哺的嬰兒到如今已經長成令人頭疼的高中生,還在開學第一天就想要罷課。

 

    「臭小子,你既然這麼不想上高中,當初幹嘛填志願到銘陽去?早點去打工把錢還我不好嗎?」

 

    「死要錢的禿驢,我明明把志願都填到國外去了,一百個全部距離慕水鎮超過一百公里,我都想好了就算假日也要用距離太遠而不能回來當作理由,就像老姊那樣,拜託,接到入學通知的時候我臉都綠了,納美克星人都沒有我綠。」

 

    釋無明把吸管插進豆漿,說:「少牽拖到你姊,她是去大學修讀法律,才不像你超不肖,總之我管你是夢遊還是系統錯誤,既然有學校念你就要給我念畢業,還有我晚上不會回來,香油錢的箱子我剛剛鎖起來了,你自己想辦法。」

 

    「每次都這樣,死禿驢。」

 

    「我在培養你到社會餓不死的能力。」從小對罵到大,釋無明對李修時的罵聲早就習以為常,一天沒聽到才會覺得不舒服。

 

    釋無明作為觀宗寺的住持,同時也是寺宇唯一一位負責人,附近人家有要助念、誦經、收驚、推拿、針灸、打牌、喝酒基本上都會找他,因此他常常不在寺裡,美其名是培養健全體魄,諾大的寺院從小都是李修時和他姊姊在打掃,自國小二年級李修時就開始懷疑釋無明之所以收養他們為的是免費的勞力,和佛門的慈悲為懷沒有半點關係。

 

    只不過姊姊到別的縣市念大學,如今剩下他一人看家,沒有零用錢,因為要打掃寺院很難長時間打工,李修時是提早步入社會,長年被金錢所困擾的高中生。

   

    不過比起新台幣,他現在有更煩惱的事情。

 

   

    AM 715

 

    李修時走在上學的路上,他心煩氣躁的撥著瀏海,肩上掛著空蕩蕩的側揹書包,一想到要走進銘陽高中就覺得肚子不舒服,早餐翻攪著,那裡可是有那個人在的學校啊。

 

    而且還有晚餐要解決,暑假賺來的閒錢幾乎都花在買彩卷上面,還一張都沒有中,想到這,李修時的心情頓時變得更差。

 

    「修時、修時、修時……」有人在後面叫道。

 

    李修時笨這聲音搞得更加煩躁,轉過大吼:「修你好母!」

 

    「……」來人被嚇了一跳,事實上不只是他,走在路上的學生都被這麼莫名地大吼給嚇到。

 

    「噢,是你啊。」李修時懶懶的看著叫他的人,諸葛智,他國中時候認識的摯友,生著一張男人嫉妒的俊臉,體格修長完美正好是女人最喜歡的類型,只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內,他很殘念的是個御宅族。

 

    「好久不見了,修時,你看起來心情很差啊。」諸葛智和李修時並肩走著,相比李修時的無感,隔了好一陣子看到他的諸葛智興致顯得高多了。

 

    「心情很差?哪有?我只是在想你怎麼沒有被夏威夷的大白鯊給吃了而已。」

 

    「你這麼有精神就好,我有禮物要給你。」諸葛智翻找著手提包。

 

    「啥?大白鯊的牙齒?還是你被大白鯊咬下來的零件?先說好,熟歸熟,我還是會告你性騷擾的。」

 

    「夏威夷哪有大白鯊。」諸葛智對於李修時莫名其妙的說話方式十分習慣,以他正常人的思維試圖矯正。

 

    「你怎麼知道沒有,太平洋這麼大,世界魚翅這麼多,走在路上碰到幾隻大白鯊也不算奇怪,不過比起大白鯊……我看到已經絕種的恐龍。」李修時隨意的亂瞄,一不小心看到路上長得有些抱歉的女學生。

 

    「你在說什麼啊,修時,這是我從夏威夷帶回來的禮物,我想你喜歡吃的東西,這兩包夏威夷豆是送給你的。」

 

    夏威夷豆?吃的?晚餐?

 

    太好了,晚餐有著落。

 

    李修時態度大變,雙手抓住諸葛智的肩膀,異常感動的說:「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雪中送炭啊,小諸葛,你以後一定會上天堂。」

 

    被李修時的反應給嚇了一跳,諸葛智說:「呃……你喜歡就好。」

 

    李修時接過兩袋夏威夷豆,心裡在衡量可以撐過幾餐,最近他實在窮的響叮噹,從國小之後釋無明就沒給過他零用錢,美其名是自立自強,其實是把錢花在買酒上面。

 

    「修時,沒想到你最後還是來學校,我原本以為你打死也不會過來。」

 

    李修時停下腳步,抬起頭,臉上不知何時泛起了淚,「小諸葛,我會死嗎?會死吧?真的會死人呀。」

 

    諸葛智認識李修時也有三年,很清楚他面前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最怕的是什麼,所謂一物剋一物,孫悟空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就像李修時從小看到聶小倩就得繞路走。

 

    諸葛智什麼也沒說,拍了拍摯友的肩膀,銘陽高中在他眼裡代表的是嶄新的青春生活,但在李修時眼裡和魔窟無異,誰叫聶小倩這魔女早他們一年在裡面就學。

 

    「小倩大姊頭比我們高一個年級,應該不會這麼容易見到,這麼想比較舒服。」

 

    兩人走在路上不停引來女同學的注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諸葛智這個美少年,對於旁邊的李修時是罔若不見。

 

    「我已經想好了,我這輩子都不會踏進高年級的班級,絕對要距離她超過一百公尺。」

 

    銘陽高中是間私立學校,校門口『私立銘陽高級中學』的大字做成金屬板鑲在圍牆上,今天是開學日,人潮洶湧,走在李修時旁邊的諸葛智因為突出的外表格外引來注意。

 

    諸葛智和李修時被分在三班和四班,道別後走進自己的班級,。

 

    第一次踏進高中班級,很多人這輩子大概都忘不了那時候心臟怦怦跳的感覺,期待又怕受傷害,心裡暗暗猜測同班同學是怎樣的人,期待友誼也渴望愛情。

 

    然而這些感受李修時完全沒有。

 

    推開前門,因為快要打鐘全班幾乎都已經到,在眾目睽睽之下,李修時走了進去。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班導師比李修時早到,站在台上,看到最後進來的李修時,說:「隨便挑一個位置坐下來。」

 

    「嗯。」

 

    只剩下一個位置,就在最角落靠窗旁邊。

 

    等李修時坐好,看模樣是個大叔的班導師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宋應辛,然後用無力的口氣說:「我的名字是宋應辛,是你們一年級的班導師,教物理……可惡,好不想開學……總之要相處一年,請多多指教,你們每一個人都自我介紹一下,就從你開始,眼鏡仔。」

 

    扶了扶眼鏡,「老師,我不是眼鏡仔,我的名字是孫日新,身高183,體重81,興趣是讀書和空手道,我的夢想是成為政治人物服務大眾,現階段的目標是成為這個班的班長,請大家多多支持。」

 

    孫日興說完自我介紹對全班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像極了選舉時的立法委員。

 

    怪人一枚,在掌聲之中,李修時在孫日興身上貼上怪人標記。

 

    「我的名字……」

 

    一個一個輪下去,輪到坐在第一排最後一個位置的李修時。

 

    搔了搔頭髮,李修時懶懶散散的站起來,用他懶懶散散的口吻,說:「呃,我叫做李修時,興趣是錢,夢想是走在路上撿到錢或中樂透頭獎,如果中獎最想做的事情是把一間叫做觀宗寺的寺宇給拆掉,如果有任何可以賺大錢的機會請和我分享,謝謝。」

 

    語音一落下,有位女同學舉手,問:「修時,請問早上和你一起上學的美少年是誰?」

 

    「給我一百塊我就告訴你,還有誰准你叫我修時的,罰五十塊。」

 

    還沒輪到她自我介紹,所以不知名的女同學掏出一張紅色的鈔票放在桌上。

 

    真是上道,李修時頓時精神都來了,立即把國中的好友給出賣掉,「他叫做諸葛智,身高176,體重70,興趣是動畫和電腦,最近著迷於魔法少女小圓,沒交過女朋友,血型O型,是個容易害羞的好人,我這裡有他暑假去夏威夷買的夏威夷豆,我可以賣你五百塊一包。」

 

    「三百。」

 

    「四百五。」

 

    「四百,不能再貴了。」

 

    「成交,以後想要任何消息都可以和我買,常客我可以打九五折。」李修時不是第一次靠諸葛智賺錢,作為女生們夢中情人的模板,總是有許多女生想從他那裏打聽諸葛智的消息。交出一包夏威夷豆,進帳五百塊,算是一個不錯的開始,李修時覺得自己說不定會喜歡這間學校。

 

    「咳咳,兩位同學,這裡是神聖的知識殿堂,這種交易不要在公開場合出現,小心我抽你們稅,下一位同學繼續。」

 

    輪到剛才買下夏威夷豆的女生,她的名字是黃樂音,是個會打扮的潮流女孩,興趣是不讓人意外的是音樂和電影,是說就沒有特別一些的嗎?

 

    不管怎樣,李修時特別記住黃樂英的名字,對於隱藏客戶他從不放過。

 

    輪到下一個人,是個看起來和黃樂音同樣類型的女生,不過她才站起身就被打斷。

 

    唰!

 

    後門被突然打開,在所有人都搞不明白的情況下,一位恍若不存在於人間的美少女走了進來,皮膚白皙如玉,秀麗長髮輕輕擺動,身上穿著的是二年級的制服,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在她身邊的空氣好像和其他人不同,如此高潔美麗。

 

    不論男女第一次看到聶小倩都是一樣的表情,一樣的驚豔,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絕色。

 

    除了李修時,他看到聶小倩就像是看到不存在於人間的……女鬼,只有他明白在那張騙死人不償命的臉蛋下面的是多可怕的女人。

 

    多年來鍛鍊的反射,敏捷地打開旁邊的窗戶,李修時想也沒想地翻了出去,這是他和聶小倩時隔一年的見面。

 

    視線從後門移到突然騰出來的空位。

 

    過了三秒後,所有人才回過神。

 

    然後尖叫!

 

    宋應辛氣急敗壞的跑到窗邊,罵道:「可惡,幹嘛在我班上跳樓,要跳你不會去別班啊。」

 

    「放心,他不會有事的。」聶小倩輕輕一笑,勾著半數以上的男同學瞬間忘掉身邊的慘劇,似乎假若能得到美人一笑,跳樓什麼不過是等閒小事。

 

    「這裡可是三樓。」有位好心的女同學提醒。

 

    「沒關係,才三層樓高,我和他是青梅竹馬,只是沒想到他看到我會這麼高興,一個不小心就跳了下去……真是的,阿時。」

 

    還真的是一點挑戰性也沒有,李修時以正常人不會有的矯健身手在二樓的窗沿借力,在地上一滾,爐火純青的使出柔道裡最常用的受身技,除了制服髒了一些之外沒半點問題。

 

    「阿時。」

 

    聽到這軟膩的叫喚聲,李修時寒毛直立,往旁邊一個飛撲,躲到一個花圃裡面,他可沒忘記在國中一年級的時候他同樣跳下樓來,自以為逃離聶小倩的魔爪,但是她卻把班上的蒸飯箱給扔下來,差一點就讓他歸西。

 

    「我不會扔東西下去的。」聶小倩一下就看穿李修時心裡所想,然後補了讓李修時寒毛直冒的一句話:「至少不是現在。」

 

    不管什麼時候總是面帶漂亮微笑,像個氣質出眾大家閨秀的大小姐,事實上聶小倩也真的是出自政治世家的名門大小姐,只是一個機緣讓她和李修時打小就熟識。

 

    「小倩大姊,小倩姥姥,你就饒了小的吧,我只想過一個與世無爭的高中生活。」李修時一想到國中時和聶小倩的校園生活,他眼眶一熱,潸然淚下。

 

    「阿時,人家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人家只是過來和青梅竹馬打聲招呼而已……阿時,你討厭我嗎?」彷彿嬌嫩的鮮花被摧殘,聶小倩的語氣很受傷。

 

    靠北,李修時心裡罵道,他完全可以看到聶小倩現在楚楚可憐的樣貌底下露出來的惡魔微笑。

 

    第一天就要被弄,李修時萬般無奈,因為這突然的動靜,一樓二樓教室的學長姐聚集到窗台,探頭看的到底發生甚麼事情。

 

    聶小倩拉高聲音,手摀住臉,泣說:「阿時,你厭煩我了嗎?你告訴我我哪裡不好,人家一定會改的。」

 

    慘了。

 

    從小就是這樣,聶小倩在人前永遠是個模範好學生、溫柔和氣的女孩子、男同學的夢中情人,然而只有真的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有多腹黑。

 

    果不其然,聽到聶小倩的話,高二高三的學長姐立馬火冒三丈,竟然敢欺負他們喝護都來不及的聶小倩,這個新來的菜鳥是活膩了不成。

 

    做了他!李修時彷彿可以聽到這些學長姐們的心聲。

 

    開學第一天就樹敵無數,李修時可以開始考慮退學。

 

    「阿時。」聶小倩太久沒見到李修時,似乎還意猶未盡,用哭腔說:「你說,你到底愛不愛我?」

 

    死了。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李修時已經死了上千萬遍,他眼角甚至可以看到有學長已經在準備行刑的工具,這是要他怎麼回答啊?

 

    「不愛……」

 

    「嗚!」聶小倩痛哭,讓人心折的哭聲。

 

    整個學校的室內溫度瞬間提高三度,所有人狠盯著李修時,似乎下一秒就要他身首異處。

 

    「愛……」

 

    此話一出,男同學立即把李修時放進了暗殺名單。

 

    是說怎麼回答都不對呀……

 

    一大清早,開學第一天就來這麼刺激的戲碼,李修時算是出名了。

 

    捉弄過癮,聶小倩向樓下的李修時眨了眨眼,雖然她還是一副梨花帶淚的可憐模樣,但李修時依然能從她微簇的眉頭看出她心裡有多樂,睽違一年沒有見面,一見面就把對方打入地獄,標準的聶小倩風格。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燼霖 Goddar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